「這麼晚了,你還不睡,在做什麼?」「我在想事情啊!」「想什麼事?」「想我長大以後要做什麼」「想到了嗎?」「我想長大以後要做『發明家』」「為什麼要做發明家?」「因為發明家很偉大,會做出很多很多好的東西,讓大家過更好的日子。」這是母親經常提起與我兒時的一段對話。
那時我五歲,父母為了我們家六個小孩的三餐而奔波忙碌,小小的心靈裡,除了感激,還多了分不捨,總想快點長大,能多做點事,能為父母分擔一些壓力,快快長大,成了最大的目標,說話要像大人;舉止動作要像大人;就連想法也有超齡的成熟。
要滿足一個小小孩成為發明家的願望,並不容易,很幸運地,米店所送的日曆,提供了我不虞匱乏的紙張,四歲時從大姐那兒學來的紙鶴摺法,讓我獨步於小小的人際,獲得生平首次的成就感,為了保有這份優越,每天勤摺,努力求教,成了童年最重要的任務。一張小小的紙,在我生命裡悄悄地加入,卻造就了今日執筆的我。紙張,不僅讓我得到成就感,也滿足了我創造發明的慾望。
喜歡玩紙,對一般小孩而言,是很平常的事,但在我家人的眼中卻是不務正業的象徵。小四那年,家中孩子為了爭取額外的學習資源而鬥嘴,大姐說:「我喜歡畫畫,將來能當畫家;而你喜歡摺紙,將來能幹什麼?」我啞口無言,悶悶不樂,直到半夜,才在大通舖上,對著外婆埋怨發牢騷,外婆對我說:「抱怨是沒有用的,要嘛,就做出成績來!」我回答:「好,我一定要將自己的興趣發揚光大,好讓世人的興趣都得到相同的尊重。」「說了一定要做到哦!」「好,我長大一定會做到。」就這樣,推廣紙藝成了我對外婆的承諾。外婆在我小學畢業後過世,這成了我與外婆的約定。
很早就意識到「因需要而學習」的重要性,生命不該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,在聯考時,五專才是我的第一志願,就這樣我進了世新印刷攝影科。猶記得專一註完冊,
父親擔心地對我說:「如果,你想重考,現在還來得及。」為免父親的疑慮,便與父親展開一場懇談:「我認為,未來社會有兩種人能生存,首先是高學歷,起跑點漂亮;
再者,就是有專長,耐力跑持久;我選擇後者,若我未能在畢業之前,證明自己的能力,得到未來工作的聘書,那麼,我將盡我所能,無論如何,一定插班念到學士以上學歷。」就這樣,與父親打了賭。努力地學習與實踐成了五專時期所養成的習慣,直到畢業前已有好幾家公司保留了我未來工作的職缺,也因這些成績單,讓父親放心我自己的未來。
一入世新,即加入民俗藝術社,在社團中學習:人際、辦事、溝通、領導等能力,並從社員、組員、組長到社長、顧問的不同角色裡做不同的發揮,期間還遊說了許多大專院校的相關社團,共組了一個「民俗協進會」。這樣的經驗與投入,體驗到:只有完全的付出,才能真正的得到。
服兵役對我而言,那應是一個考驗與鍛鍊,我正視它對一個成熟男人不可或缺的經歷,在不靠關係遊說下,自薦到陸軍總部美工隊,一方面為國付出,一方面磨練自己的意志與專長,並在民國七十八年以實力參賽,拿到「陸軍文藝金獅獎」。
自從十七歲自修學會第一張立體卡片後,一直本著:「我不一定能做到最好,但我可以決定做一個最願分享的人。」就這樣開始登台教學,從來不保留任何所得,每有新作,必公開教做,因而累積了大量的創作;為求新知,不斷地拜師求藝,先後跟隨過翁參隆老師伉儷、金爾莉老師、簡福龍老師、賴禎祥老師,在眾多老師的鼓勵期許下,花了十年的時間與已故友人蘇家明老師創辦了「中華紙藝學會」,並於功成後身退。
多年前,曾有一位女友問我:「名和利,你要什麼?」我反問:「妳認為呢?」她說:「看你那麼努力,卻賺不到什麼錢,你一定要名!」我回答:「妳錯了,我要做事。」她說了一句:「貧賤夫妻百世哀。」便離開了我,雖然可惜,但很感謝。
總認為在台灣只要努力絕餓不死,做一些能感到自己還「活著」的事,在別人的需要上發現自己的責任,這是條明路。多年來,不斷地創作,總是先想到我能為這世界帶來什麼?我死後又能為這世界留下些什麼?時時刻刻不敢怠懈,深恐一個疏忽,使作品有了瑕疵,那會令人感到一絲不悅,便是一個罪過,唯有盡好自己本分,只要能做到的,那就去做,桃花源得靠正確的信念堅持完成。
其實,我很幸運,雖然,創業的前十年,過得是一簞食、一瓢飲,在眾友人的支持下,不改其樂,且有幸與妻邵芷蘭結縭,獲得老婆的信任與支持,人生的志業得以發揚,這些年,紙玩系列的創作、紙雕提燈的原創推廣,讓許多家庭多了一點親子的時間與話題;書籍、光碟的著作出版,加上電視媒體的長期教學,使紙藝的種子重新在我們的文化中發芽茁壯;生態保育系列創作,獲得國內外的肯定,邀展不下上百場,也因此有機會遊走國際為台灣,以文化的角色代言;在行有餘力後捐展作品為弱勢募款、投身公益。
人,活在世上,一定有一件事得去完成,自小,我很愛做夢,在紙藝的世界裡逐步圓夢;長大後,我很敢夢,在台灣只要有理想,肯堅持,奇蹟是可以被創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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